新冠肺炎疫情重塑全球天然气市场格局_天然气资讯

今年来，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全球和国际油价暴跌，对世界天然气行业带来深远的影响和挑战。在新冠疫情和油价暴跌之前，天然气行业已经处于结构转型之中，这轮前所未有的全球性公共卫生危机将进一步加剧天然气行业的转型，重塑全球天然气产业市场格局。日前，国际天然气联盟（IGU）发布年度报告称，截至2019年，全球LNG贸易经历了连续6年增长。然而，伴随着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全球，LNG市场已“阴云密布”，供应过剩引发价格持续走低，投资热度将大幅下降，天然气市场进入“寒冬”。

供应过剩加剧

全球天然气和LNG市场在疫情出现前就已经供过于求，2019年供应过剩的局面已经开始加重。根据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的数据，2019年全球天然气产量约4.11万亿立方米，消费量约3.98万亿立方米，供需差约为1300亿立方米；2019年新投产的LNG项目使得欧洲和亚洲地区市场持续饱和，俄罗斯在通过管线巩固欧洲天然气市场的同时，通过2019年12月投产的中俄东线天然气管道向中国输送天然气，继续开拓亚洲市场。美国页岩气产量的增长量助推本土天然气产量持续攀升，2019年12月产量首次突破80亿立方英尺/天（2.26亿立方米/天）大关，且有继续增长趋势。中国也不断加大天然气勘探开发力度，2019年天然气新增探明储量达到1.4万亿立方米，增长68%；天然气产量1740亿立方米，增长169亿立方米，连续3年增产超100亿立方米。从LNG出口市场来看，2019年，美国、俄罗斯、阿尔及利亚及埃及的LNG出口量增长明显。其中，卡塔尔和澳大利亚居全球LNG出口前两名，美国、俄罗斯紧随其后。全球LNG贸易经历了连续6年增长，2019年LNG贸易量上涨幅度达到13%。

在需求方面，亚洲是全球天然气需求增长的主要地区，日本、中国、韩国是全球前三大LNG进口国，印度、孟加拉国、巴基斯坦等在2019年也增加了LNG进口量。而中国在2017年和2018年贡献了全球主要的LNG需求增量，需求量增长分别达到46%和41%。2019年由于煤改气项目推进的放缓，中国天然气表观消费量增速9.4%，增幅较2017年、2018年明显回落。中国天然气进口量增速也因此放缓。2019年中国天然气进口量为1322亿立方米，增速为6.5%，与上年相比下降28.5个百分点，天然气对外依存度由上年的43.1%下降到42.1%。所以，即使没有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中国对天然气和LNG的进口需求增速也开始下降。

天然气市场供大于求的结果就是价格的下降。欧洲和亚洲的现货价格在2019年9月创下历史新低，欧洲TTFHub价格跌至3.1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亚洲LNG现货价格跌至4.3美元/百万英热单位。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的蔓延，使本来就供过于求的全球天然气市场雪上加霜，天然气需求量急剧下降，给整个行业带来巨大冲击。一方面是使用天然气作为能源的相关工业产业停产或不能满负荷生产，直接导致天然气和LNG需求量下降；另一方面由于各行各业（如发电行业、交通行业等）活动减少，间接减少了天然气和LNG的需求。医院和医用产品相关制造业创造的天然气额外需求量远不足以弥补其他行业停摆减少的消费量。而疫情导致的全球经济和能源需求的下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克里斯塔利娜·格奥尔基耶娃表示，新冠大流行使世界正面临自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以来的最严重的经济危机，2021年全球经济也只会部分复苏。一季度美国GDP同比下降4.8%，中国GDP同比下降6.8%，预计欧元区GDP同比下降7.5%。如今世界多国因疫情采取的封锁措施导致许多工厂企业停工停产。根据一份联合国报告的统计，全球33亿劳动力中81%的人所就职的工厂或企业已经全部或部分停工停产。有机构估算，今年全球天然气需求将下降20%~30%。

4月24日当周，交付至东北亚区域的现货LNG价格下跌至1.9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创下有记录以来的最低点，比去年10月6.80美元/百万英热单位的峰值价格暴跌了71.3％。国际天然气联盟的LNG报告称，今年全球液化产能将增加2435万吨，到今年底，天然气液化能力预计将进一步扩大至约4.5亿吨。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全球工商业面临着“黯淡前景”，全球天然气需求也在此次危机中遭受打击，在下一个冬季到来前，全球天然气价格复苏的希望较为渺茫。

天然气合同模式和定价机制遭遇挑战

受新冠疫情和油价暴跌的影响，目前天然气行业存在僵化的长期采购合同和区域性天然气价格机制遇到严峻挑战。

由于过去的高油价和天然气供应紧张，天然气生产商和出口商在市场上处于主动地位，购买方为了确保天然气的稳定供应，都愿意签订4年以上的中长期购销合同，所以全球天然气贸易的中长期合同占比在70%以上。如中国就与俄罗斯签订了30年的天然气长期供应协议，与美国签订了25年的天然气长期购买合同。

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导致天然气需求大降的情况下，“照付不议”天然气长期合约的履行就面临困难，不少公司以“不可抗力”为由要求减少、不履行或修改这些长期合同。今年中国的一些LNG进口商由于收到下游终端用户不可抗力申请，已经或正在考虑宣布无法履约完成LNG长期合同约定的产品购买。中国海油在2月6日通知三家供货商由于不可抗力导致不能履约。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1月30日正式宣布将为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的企业出具国际贸易不可抗力证明。澳大利亚伍德赛德公司已取消了原定于5月份从美国科珀斯克里斯蒂液化天然气公司起运的一批液化天然气货物，并称还将取消了另外几批货物。一些印度液化天然气买家正开始援引不可抗逆条款，而韩国买家则推迟了发货。专家预计，随着需求下降约20%~30%，南欧国家可能会效仿，随着疫情的蔓延，预计将有更多由于不可抗力无法履约情况发生。一些专家建议在如今新冠肺炎肆虐和供大于求的市场环境下，天然气进口商以不可抗力为由与供应商谈判，修改长约协议，增大在天然气市场的话语权。

另一个受到冲击的是目前全球天然气区域性定价的机制。目前全球天然气价格形成了4个区域性价格，即北美与英国的不同气源之间进行竞争的市场化定价，在北美形成了以亨利枢纽(HenryHub)为核心的定价系统，在英国定价系统中也形成了一个虚拟平衡点(NBP)；欧洲大陆将天然气价格与3种石油燃料（柴油、高硫和低硫重质燃油）的市场价格按照百分比挂钩的定价；东北亚（日本、韩国、中国台湾、中国大陆）的LNG贸易与日本进口原油加权平均价格(JCC)挂钩的定价；俄罗斯与中亚地区采用双边垄断（垄断出口和垄断进口）的定价模式，通常采用政府间谈判来确定供应给非欧盟用户的天然气价格。过去一直是北美的天然气市场化价格最低，而与原油挂钩的亚洲、欧洲天然气进口价格高，特别是亚洲进口天然气价格最高，被称为“亚洲溢价”。而随着新冠疫情的蔓延和油价暴跌，油价回到低位，与油价挂钩的亚洲、欧洲的天然气价格与北美天然气价格的差距大大缩小，而运输成本和不确定性在增加，相比卡塔尔和俄罗斯的LNG产品，美国LNG产品已经不具备明显价格优势。自4月30日以来，美国天然气价格每天都高于欧洲基准价格，5月5日美国合约价格首次超过亚洲基准价格，这是该指数10年来的首次。美国的天然气现货市场价格终于与长约协议价格靠近。结果亚洲和欧洲的LNG买家已经取消了6月从美国进口的约20艘船LNG。

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下，天然气进口国在国际天然气市场的地位和话语权上升，由于市场严重供过于求，天然气长期合同的履行受到影响，预计中短期合同和现货市场的比例会上升。而低油价导致的全球区域性价格差异的缩小，为天然气定价机制的统一提供了条件和契机，也为天然气价格机制改革提供了动力。

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能源安全与气候变化计划的高级研究员尼科斯·萨法斯认为，天然气行业是一个结构性行业，其长期关系被编入长期合同中，这些合同往往详细地说明了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但是，新冠肺炎疫情危机来临时，长期合同会被调整，重新谈判价格条款，放宽交易量限制，放宽严格的目的地限制等，买卖双方需要附加新的平衡。

LNG建设和投资受到巨大冲击

新冠疫情导致的需求的下降和价格的疲软，对天然气项目建设和投资产生了巨大冲击，不少计划投资的项目被迫推迟和取消。其中对美国和澳大利亚的项目的影响更大。

目前出口到亚洲的LNG现货价格在2.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以下，而美国输往中国的LNG保本价格约为5.56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大多数澳大利亚液化天然气项目可能需要3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左右才能实现盈亏平衡，加上需求量的大幅下降，所以大量拟议中的LNG工厂的最终投资决定将被推迟。

美国能源咨询机构Poten&Partners表示，原本预计今年将批准的每年约2.28亿吨新的天然气液化项目，现在大部分将被推迟，其中大部分是美国的新液化天然气项目。该公司财务顾问Lovatt表示，目前的市场非常艰难，即使是现有项目也遭遇到极大的打击。那些已经获得批准的项目也面临着被推迟的境地，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充满重重困难的时期。据Lovatt介绍，壳牌旗下的LNGCanada已经裁员65%，BP在与Golar LNG的交易中声称遭遇不可抗力表示其Greater Tortue Ahmeyim项目将被推迟一年。

受疫情影响，俄罗斯最大石油企业俄罗斯石油公司在3月表示，将总产量超过400亿立方米的罗斯潘和哈拉姆普尔两个最大天然气项目的启动期推迟一年。4月21日，壳牌表示将推迟北海的Jackdaw天然气田开发项目，以应对石油天然气价格暴跌而大幅削减支出。该项目的价值约为10亿美元，这是壳牌集团在该地区推迟的第二个项目。卡塔尔石油公司4月表示，将该公司北部天然气项目出口项目的开工时间推迟至2025年，因为该公司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面临招标过程的延误。该项目扩建工程完成将使其LNG产能达到1.1亿吨/年。卡塔尔还将推迟100艘LNG新造船项目，这是LNG行业历史上最大的造船项目。

天然气市场格局急剧变化

新冠肺炎疫情所导致的全球天然气供需状况极端失衡，也带来了天然气市场格局的急剧变化。

作为全球天然气主要供应商的美国、俄罗斯、卡塔尔、澳大利亚的竞争加剧，市场地位发生了改变。美国页岩气出口首先受到了严重冲击。美国LNG出口商原本优势在于与原油脱钩的天然气价格远低于与油价挂钩的欧洲、亚洲天然气价格，所以借此将LNG出口到欧洲、亚洲，以抢占俄罗斯、卡达尔的市场份额。而疫情导致的低油价使美欧天然气之间的价差区间逐渐缩小，且运输成本和不确定性在增加，相比卡塔尔和俄罗斯的LNG产品，美国LNG产品已经没有了原来的价格优势，更别提目前中国对美国LNG产品的25%关税仍未移除，美国LNG在全球市场上的竞争力下降，从而被迫减少出口，大量计划中的天然气出口建设项目被迫推迟。作为全球第一大天然气生产国，美国想借LNG出口进一步提升市场影响力的战略受到打击。

俄罗斯、卡塔尔、澳大利亚虽然也因疫情受到天然气价格大跌的影响，出口量和效益受到冲击，但其市场地位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反而因美国天然气竞争力的下降而得到巩固。特别是俄罗斯在天然气市场的影响力反而有所提升，原来预计的美国LNG凭价格优势在欧洲、亚洲抢占俄罗斯市场份额的趋势因新冠肺炎疫情而受阻。俄罗斯与中国于2019年12月投产的中俄天然气管道每年输往中国的天然气达380亿立方米，占中国天然气进口量的30%以上，由此成功拓展了在中国的市场。目前因美国天然气价格与亚洲现货价格接近，加上疫情导致的需求量的下降，韩国、日本等一些亚洲买家减少和取消了对美的LNG进口，这些都对俄罗斯有利。

面对供过于求的全球天然气市场，面对天然气买方市场的环境，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天然气进口国，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中国的市场地位迎来良好的提升机会。尼科斯·萨法斯表示，对中国而言，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利用当前的低迷状况重新谈判其合同天然气供应的条款，以及中国是否认为有机会进行“天然气重置”。中国已成为全球液化天然气市场上的大买家，其战略选择在全世界引起反响。面对经济冲击，中国买家有两种选择：他们可以尝试在现有天然气运行系统内工作，调整合同交付量以适应经济复苏的步伐；或者在天然气上以中国的方式上推动更深层次的改革。到目前为止，证据指向前者。但是长期的危机将考验中国买家及他们是否愿意坚持在成为参与者之前很久构想和建立的市场。从理论上讲，以中国为主导的市场的价格将更紧密地追踪中国的基本面和交易量限制，从而在供应安全和灵活性之间找到可接受的平衡。对中国来说，借目前天然气买方市场的机会提高在全球天然气市场的话语权，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历史机会和应该认真考量的重大战略课题。